-草木青-（真写不出来了）

【一八】最初

只要我够迟钝，就没人能比我入坑得晚

张启山有时会想起最初的齐铁嘴。

 

那时候的张启山不比今日，摸爬打滚地从东北一路来到长沙立足，九门的事都还没弄个明白，就先让齐铁嘴捡回了香堂。

 

算命的嗓子好听，人又漂亮，红衫绿围地在摊前一吆喝，向来不信命的张启山就勾着嘴角到了跟前。

 

打那以后无家无室的张启山一得空便往齐铁嘴的香堂里钻，就差在齐铁嘴的院子里再添上一间屋子住进去。说是日后要多多得他照顾，实际上倒是齐铁嘴帮他忙前忙后。张启山为了能在长沙立威，免不了隔三差五地就会杠上一群人。有人探听到他人在齐八爷府上，真就带刀带枪地找上门来。齐铁嘴不愿再生事端，就一面吩咐小满把张启山拦在屋里别出来，一面讨着笑和找茬儿的人交涉，一张妙口愣是帮张启山解了不少围。

 

事后齐铁嘴脸一拉，朝在堂内坐立不安、颇有些歉疚的人丢个白眼，施施然揣着袖子进了里屋喝茶逗鸟，关门前还不忘叮嘱小满把庖厨的热粥给人端过去。

 

有时齐铁嘴去解九爷府上串门聊天，饭吃到一半忽然掐指一算，扔下筷子就往回跑，火急火燎地，边跑还边嘟囔着要死了要死了。之后派人一打听，原是老待在八爷府上的那个东北人又带着血从斗里回来了。

 

解九知道齐铁嘴一向心善，可这样如此对一个人上心，他却是头一次见。

 

齐铁嘴说他没见过张启山这么倔的人，好话愣是不听一句，非要卯着劲往斗里钻，然后再带着一身伤回来。齐铁嘴劝也不是，骂也不是，咬着牙挤出几声“张启山”，再认命地帮人清理伤口。只是有时张启山顶着一领子淡下去的血红印迹从香堂出来，会收到小满和自家副官惊疑的眼神。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便问了齐铁嘴，回答他的只有一个眼刀和一个潇洒转过来的后脑勺。

不过到后来齐铁嘴就很少直呼他姓名了，学着大伙儿一样地叫他“佛爷”，说是给他涨威风。张启山偶尔想起往事，也会生出几分怀念来。

 

大佛搬进张府的那一天夜里张启山拎了两坛秋露白来找齐铁嘴，齐铁嘴眼一瞟，哟了一声，说张大佛爷好生大方，就不怕老八我糟践了美酒。张启山把酒坛搁到桌上，闷不做声地倒了两杯，没接齐铁嘴的话，只说我知道你喝不惯烈酒，特意命人找的。

 

齐铁嘴便笑了，脸颊处凹出好看的酒窝，月光下这人卸下三分平日里神算的超世清冷样，眉眼间皆是温柔。张启山目光掠过，便如是酒滴入盏，荡了心魄。

 

齐铁嘴酒量不算好，趴到桌上的时候张启山都还没怎么上脸。算子把自己半张脸埋到臂弯里，眼中带雾，晶亮地瞅着举着酒杯的张启山。张启山竟觉得被这人看得面上一热，心里有鬼似的撇开了视线。

 

齐铁嘴不乐意了，忽得直起身嚷嚷着你扭头干嘛，爷爷我不好看吗？

 

张启山哪儿见过算子这样，愣愣地又把视线给转了回来。齐铁嘴满意地砸吧了下嘴，伸手就要去够酒坛子。

 

张启山怕他再喝下去明日就得瘫成烂泥，便一把握住那人手腕，“老八，你不能再喝了。”

 

齐铁嘴看看人，又看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，再看看人。张启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就要松手，齐铁嘴却一手叠了上来，末了还在张启山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。然后屁股一挪，坐到张启山跟前去了。

 

“张启山。”那是那天晚上算子第一次喊张启山大名，“你可得好好感谢我，这大佛搬得我累死啦！还得瞅着没人看见的时候搬，跟做贼似的。你看看，你不让我喝我就不喝，你什么时候能听听我的话。”

 

他伸手一戳张启山脸侧，记忆中那里笑起来会有个梨涡，“我天天跟你说大凶大凶，你还非不要命地下斗。我当初是算着你会飞黄腾达的，我齐老八可从来没算错过，你可别……可别到时候坏了我的名声……”

 

最后说着说着居然委屈了起来，张启山这哪受得住。齐铁嘴虽然平日里也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他，却没有哪一次是同这次这般的，声音软糯中混着酒意，黏黏糊糊的，听到人心里，化都化不开。

 

齐八爷神机妙算，应是早就算到了他。机缘起始，竟是这个算子牵的线。

 

齐铁嘴说累了，两眼一闭嘟嘟囔囔地就倒人怀里了。张启山搂着人，大小伙子心跳地跟擂鼓似的。

 

第二天早上齐铁嘴头昏脑涨地醒来，偏头就瞧见张启山衣衫不整地坐在自己床前，登时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，后知后觉回忆起了昨晚的一些画面，当下恨不得拾掇拾掇自己碎了一地的维持这么久的仙人形象，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 

张启山拢拢衣襟，面不改色，“八爷醒了。”

 

齐铁嘴半天憋出一句，“我昨晚……没干什么吧。”

 

“没什么，就是拉着我的手喊了一晚上的‘启山’。”

 

“……还有呢？”

 

“还有……你说我从日本人手下救了你的命，你要用一辈子来还我。”

齐八爷哀嚎一声，蒙头倒回了床上。

 

 

后来张启山风生水起，坐上九门之首的位置，担着长沙布防官的职，在城里是无人敢冒犯他一点。他天天把齐铁嘴带在身边，齐铁嘴嘴上嫌弃他事儿多，脚下却不离他半分。许是那次醉酒让人觉得实在是丢脸丢大了，还不如破罐子破摔，算子心思一转，把清高皮一扔，往张大佛爷卧房里那豪华沙发上一瘫，端的是逍遥自得，乐在其中。

 

从东北一路跟着张大佛爷的张日山同志啧啧称奇，并表示十分想念以前那个不会吵得自己耳朵都能生茧、一个劲喊自己“呆瓜”的齐门神算。

 

“所以当初你真的是故意摆摊等着我的?”

 

“嘿嘿，八爷我掐指一算，算到佛爷你日后必前程似锦，跟着你保准吃不了亏。” 齐铁嘴啃了口苹果，朝人得意地一挑眉。

 

“那你有没有算到……”张启山伸手指了指他，又指了指自己。

 

齐铁嘴被人带着玩笑意味的眼神看得脸一红，“呸，我才没这心思去见色起意。”

 

张大佛爷眨眨眼，凑过去贴到人跟前。

 

“可我有啊。”

 

 

 

 

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：人家算命的要钱，你这算命的是要命啊。

  

只要你够宠，高冷神算也能给你宠成怂萌黏人包

除夕快乐，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。